吴春红获262万余元国家赔偿 其中精神损害赔偿68万元
“拿到赔偿款,是不是就能翻篇了?”
回家之后,吴春红想回老屋看看。当年他被警方带走,没多久,妻子和两个孩子也从村里搬出来了。老屋荒废了十多年,四处漏风。杂草肆意占据着院子的角落,有的已经长到半米高。当年栽下的柿子树如今已经有碗口粗了,茂密的枝叶向四处伸展,树荫盖住了房子前面的大半空地。
父母不让他回去,怕他伤心。他们隔三差五去出租屋看看吴春红,给他带点自家地里产的大蒜、葵花籽。但吴春红看见他们就哭:“妈妈,我冤枉啊。”然后就开始说案情,讲他的委屈,没人接话,他就长叹一口气。他的身体里好像灌满了苦水,不吐干净就不痛快。
上个月,吴母在出租屋陪他住了一夜,两个人挤在单人床上。吴春红又讲起他在狱中如何难过。吴母心疼儿子,又想起自己在外面的艰辛日子,也哭了一夜。后来,她不敢经常去看他了。
儿女劝吴春红转移注意力,每天陪在他身边。也给他买了新手机,教他玩抖音。开始几天确实管用,吴春红每天起床就要刷一会儿。但他不知道流量要花钱,没几天,手机里的200多块钱话费就刷完了。他吓得不再玩。直到家里装了无线网络才重新拾起来。
但多数时候,他还是会突然就提起案子。“第一孩子中毒死亡时间和报案时间太矛盾,怎么第二个孩子中毒才去报案?第一个孩子中毒为什么不报案?”念叨起案件的时候,吴春红的逻辑清晰、条理分明。
但聊起别的,他的脑子就混沌了。“你跟他讲家庭、庄稼,他好像没听见,也不回话。”吴母说,她怀疑吴春红“脑子坏掉了”。
“我这十六年只想这一件事了,忘不掉了。”吴春红解释,“你想不到我受了多大的委屈。”
“拿到赔偿款,是不是就能翻篇了?”“嗯,那是。”吴春红含糊地回答,马上又说,“那也过不去,这个事要带进棺材里了。”
他还保持在狱中的习惯,早上四五点就醒了,晚上八九点就得睡。站着的时候,他习惯把两手放在腰间,大拇指夹住裤腰。这是他在狱中最常用的站姿。
十六年没见的表弟知道吴春红回家了,专门从郑州跑来看他。年轻的时候,吴春红和他很亲近。但这次见面,吴春红显得局促不安。他问表弟,那边生意咋样?表弟回答,最近不好做。吴春红不知道怎么回答,话头一转,讲回自己最熟悉的案子和牢里的生活。没几句,双方就陷入沉默。
发小来看他,他责怪对方这些年对他不关心,也不愿亲近。“以前我工作两个月挣了九十块钱,过年了就分给他四十五块。”吴春红说。
反倒是狱中认识的朋友让他轻松。回家后,他给在金华监狱时认识的一个四川朋友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。
还有比他早几年获释的狱友在抖音上看到他的消息,跑过来看他。聊起各自的案子和狱中的生活,吴春红反而不觉得紧张。
“该学的还得学。”他心里明白,也急于回归正常生活,但错过的16年需要时间弥补。
6月6日,儿女带他去郑州复查眼睛。做完手术后,他能看见光亮,但仍没到能视物的标准。即使是人站在面前,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廓形。因为发病时间太长,他的视力只能停留于此了。
但吴春红不愿相信。“再恢复一阵,装个晶体,我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