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岁跨性别女孩遭遇性别扭转治疗 注射、电击、限制人身自由主导者竟是母亲
“我只是个得了‘雄化症’的女孩”
朱亦出生在山东的一个传统家庭,父亲早年去世了,经商的母亲独自抚养朱亦和妹妹二人。在记忆里,她幼儿园时期就喜欢看女孩看的动画片,用粉色的书包、粉色的文具,“被人问到长大想干什么,我都会说想当魔法少女”。
儿时这些话只是被大人视为童言无忌。小学后,她依旧性格柔弱,“经常哭,像个女生”,因此时常被父亲责打、被班主任体罚。从一次又一次的规训中,她知道了什么是“正确”与禁忌,学会压抑自己,并像别人眼中的正常男孩一样增大食量、努力运动,“求生欲让我明白,装成男的是对的”。
回想起来,她一直有想要变成女生的倾向,但就连面对自己都无法坦诚。同时,她开始真切地察觉到自己对男孩的情愫、对女装的喜爱,以及对自己男性身体的厌恶。她初二开始患上抑郁症,而后病情加重,常流泪至深夜,反复纠结“假如我出生就是女孩子,那该有多好”。她多次去做心理咨询,但心理咨询师也未察觉到这是性别焦虑。
朱亦开始自残,甚至曾试图服药自杀。那时父亲已经过世,家人关心她的身体状况,但并未深究她自残的原因,以为只是青春期的焦虑和抑郁,过了就好了。
朱亦的痛苦并不是跨性别群体中的个例。根据北京同志中心、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共同发起的《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况调查》,2060份有效问卷显示,将近67.6%的受访者曾经强烈厌恶自己的生理性别,72.8%对青春期发育有过强烈痛苦与焦虑。
转机出现在高中。一线城市国际学校的开放风气让她有了性别平等、勇敢表达的观念,同时压抑之下她的抑郁情绪愈发严重。2018年,她宣布“出柜”了,成为学校里唯一一个公开身份的跨性别者。年轻而观念开放的老师、友好的同学,以及教学区两个独立的无性别卫生间,大大减少了她作为跨性别者在生活上的阻力。她感到被尊重、理解和支持,医院抑郁测试的结果表明,她的抑郁症由中度转为轻度。
朱亦开始相信,她只是一个得了“雄化症”的女孩子,“相信最终我的雄化症会被治好的”。
朱亦母亲给她发的短信,希望她“悔过”。
注射和禁足
对于孩子的性别表达,朱亦母亲起初不置可否,甚至偶尔表现出支持的态度。但是,情况在2019年下半年发生了转变。妈妈开始联系僧人给朱亦的房间“调风水”;向亲戚们控诉朱亦有多么“不正常”;今年寒假开始后,妈妈终于要求朱亦去一家当地的私立中医院进行“性别扭转治疗”。
性别扭转治疗,通常指对跨性别者进行强制扭转治疗,以解决跨性别者不符合原生性别认同或性取向问题的治疗。
朱亦曾离家出走,但都被妈妈找到“押送”回家,并送到私人诊所里接受治疗。每日的“治疗”包括注射三瓶中药注射剂。后来,又换成了“脑循环治疗”,即使用仪器在手腕上轻微电击、在头部周围不断震动。
有一天,一位医生走过来,对朱亦吼道“你是男的女的?”“你还不知道自己有病吗?啊?”持续的指责和斥骂让朱亦情绪崩溃。
趁大人们不注意,朱亦用手机向朋友发了求助信息,朋友为她发布了求助微博。
从下午到夜幕降临,朱亦在医生的羞辱、威胁和恐吓中度过。当晚,母亲在医院旁边的宾馆开了一个套间,安排朱亦和一个“壮汉”同住一个房间。次日,求助微博的转发数达到4000多次,警察和当地的社工志愿者找上了门。宾馆不再让他们住进来,中医院也拒绝了朱亦母亲继续治疗的请求。